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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2月12日 星期三

數位憂鬱症:千禧世代的文明病?



文:林煜軒 ,《2030兒童醫療與健康政策建言書—3C產品使用》召集人

韓國藝術家Kim Dong-Kyue改編孟克的「吶喊」 ,加入了手機的現代元素。


「數位憂鬱症」是把「數位科技」和「憂鬱症」連結成一個重要的文明病。 

本文是對「數位憂鬱症」(Digital Depression)這篇最新論文的摘要與解讀。「數位憂鬱症」是哈佛醫學院納瑟·根米教授為近十年來美國兒童青少年憂鬱症、自殺率的攀升;找出病因—智慧型手機和社群媒體的最新論文,刊登在《斯堪地那維亞精神醫學期刊》(Acta Psychiatrica Scandinavica)中「從研究到臨床實務」的專欄,在論文開頭,作者就提出了幾個大膽的臨床建議: 
  1. 如果社群媒體與憂鬱、焦慮症的關聯是有臨床意義的,則應該限制每天使用社群媒體的時間在1小時以內;如果自殺和社群媒體也有關聯,應該再進一步地限制社群媒體 
  2. 兒童青少年不應該在睡覺的床邊擺著智慧型手機。 
數位科技的愛好者,可能已經未看先開罵了;而熟悉學術論文的朋友們,可能也會覺得有些不尋常:這篇論文的論點怎麼如此大膽,而且提出的臨床建議真的有足夠的實證基礎嗎? 

這可要從本文的作者納瑟·根米(S. Nassir Ghaemi)談起。Ghaemi是位伊朗裔的精神科醫師,也是哈佛醫學院教授,頂尖期刊《斯堪地那維亞精神醫學期刊》的副主編;他有本非常著名的《精神醫學新思維——多元論的探索與辯證》,是當代精神醫學界重要的意見領袖。這篇「數位憂鬱症」則是發表在自己主編的《斯堪地那維亞精神醫學期刊》上,自然比一般經過重重審查學術著作、修改的論文,還要能夠暢所欲言。本文的論點或許過於武斷,但引述的許多資料,仍十分值得參考。 


病因—社群媒體 


美國兒童青少年的近年來節節攀升的憂鬱症與自殺率,是精神醫學界非常頭痛的問題。而現在的青少年,也就是在公元2000年後出生的千禧世代,成長的環境和過去的年代有怎樣的重大差異,可以解釋不斷上升的自殺率與憂鬱症呢? 

千禧世代成長環境中一個很容易想到的特徵,就是手機、平板等各種電子產品。 

美國國家級調查指出:兒童青少年每天在螢幕前的時間是6小時40分;其中手機2小時42分佔最多,其次是電腦1小時37分。看電視1小時31分還比不上手機與電腦。 

整天在手機、平板螢幕前的青少年,都在做什麼呢? 

Ghaemi教授把矛頭指向社群媒體(social media)。從主流研究來說,跳過網路遊戲、色情網站,直接把問題指向社群媒體是一項大膽的論述。因為從2013年美國精神醫學會把「網路成癮」的範圍聚焦在「網路遊戲」之後,數位科技對心理健康的負面影響的研究,也幾乎以探討遊戲為主。而世界衛生組織在2018年的國際疾病分類手冊中,同樣依循這個原則,只談「遊戲成癮」而且臨床所見的各種網路成癮類型中,遊戲成癮確實是最嚴重、最不容易處理的。反之,在數位時代的社會中,各種社群媒體不僅帶來許多好處,也成為我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因此,探討社群媒體的負面影響,往往會帶來更大的爭議。 

本文直接引用2016年系統性回顧論文中,探討社群媒體和心理健康的關係的結論:青少年用超過5種主流社群媒體中的4種以上,就會顯著增加憂鬱與焦慮症狀。而這些社群對心理健康的負面影響由最壞到最好的排列依序為:
Instagram > Snapchat > Facebook > Twitter > YouTube

YouTube是唯一與正向心理健康指標有關的社群媒介。 Ghaemi教授還直接建議應該「禁止對心理健康負面影響較大的Instagram 和 Snapchat」!


社群媒體與憂鬱的關係,是「相關」還是「因果」 ?


Ghaemi教授提出兩項隨機分派試驗的結論,做為社群媒體引起憂鬱「因果關係」的證據。其中一項研究對每天用5小時社群的大學生,隨機分派為實驗組和對照組;實驗組在接下來一個月,每天使用社群的時間減少為2.5小時;對原本憂鬱程度比較高的大學生,實驗組的憂鬱症狀減少了37%。 

雖然這些設計嚴謹,比較能證明「因果關係」的研究還真有點單薄;Ghaemi教授隨即用「窮舉法」的方式強化他單薄的因果論證:「千禧世代兒童青少年憂鬱症盛行率翻倍成長,無法用基因等生物學的因素解釋;因此與數位科技和社群媒體引起憂鬱症,是最可能的原因。」 

對於這個稍嫌武斷的推論,隨後他又用個比喻來說明:社群媒體對憂鬱的因果關係,就和抽菸導致肺癌一樣,在半個世紀以來,缺乏可行而嚴謹的隨機分派研究,所以社會大眾才花了很長的時間慢慢接受抽菸會導致肺癌。而且今天抽菸引發肺癌的詳細病理機制也還沒有完全清楚;就如同社群導致憂鬱的機制仍有待更多研究一樣。你信不信? Ghaemi教授用他的權威暗示你相信吧!


三大毒素—霸凌、性騷擾、藥物濫用 


社群媒體的內容五花八門,造成憂鬱和自殺的內容到底是什麼?Ghaemi教授做了持平的交代:網路霸凌、性騷擾、藥物濫用的訊息。 

我想不會有人反對網路霸凌、性騷擾和藥物濫用和憂鬱、自殺的關聯性,但是社群媒體中,真的有這麼多的訊息嗎? 

論文在此花了不少的篇幅,引證20%的美國青少年有傳性短訊(sexting)的經驗這類的數據,說服讀者們,用越久的社群媒體,霸凌、性騷擾和藥物濫用的訊息,就會變成你的日常。所以他建議「每天使用社群媒體的時間應該限制在1小時以內」。 

Ghaemi教授提了另一個可行性有欠考慮的建議:「盡可能讓青少年延遲到16歲後,再使用智慧型手機以及社群媒體」。或許從網路成癮「失去自制力」的核心來修正這項建議,與其禁止或延遲青少年用手機與社群,不如培養青少年用科技產品的自制力,學習時間管理。這更呼應「睡前離開手機」的建議,因為能不讓3C產品進入臥房,不只是好的睡眠衛生習慣,也是很好的時間管理與自制力訓練。